不知是谁家的小孩,捏着鸡蛋往外扔,狠狠砸在芩书闲身上。
砸第二个时,江岸走上前挡住,鸡蛋顺着他嫩绿色的毛衣往下流淌。
一直以来他洁癖都很重,可在比起芩书闲,这些似乎不算什么事。
“还回来干什么?”
拄起拐杖的老年人,此时走到门口,定定的看两眼芩书闲,再望向江岸的方向,其实也不过就是转了下眼珠子的事,江岸出声:“我们来是有事的,不是来闹事。”
老者再度开口:“什么事需要找到这里来?”
这是潭慈的大姑,按照辈分,芩书闲得叫一声姑奶奶。
可那陌生又严厉的脸,实在让她没办法叫得出口。
江岸倒是张嘴就说:“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,毕竟都是以前的事,书闲这次回来是为了通知你们她的婚事。”
“婚事?”
门前站了七八个大人,看上去年岁都不小了。
说话者是一名五十来岁的男子。
他嗤笑:“这次又想闹什么幺蛾子?她妈结婚那事还嫌把家里闹得不够丢人吗?”
江岸低头去看芩书闲。
似要想问她,有没有什么事瞒着他的。
她没作声,紧咬住下唇,咬得唇部都泛白了。
好几秒钟,芩书闲提步往前走,基本上是越过了江岸的位置,她腰板不是笔直,手指紧紧扣住自己衣摆。
声音颤着:“对不起,我替我妈跟大家说声对不起。”
她记忆不是很清楚了。
但也依稀有些模糊的影子,当年潭慈嫁给盛万松时,全家人极力反对,觉得她母亲不该在她父亲离世没多久,就转身嫁到有钱有权的盛家去。
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去享福的,是贪图富贵。
就连她自己娘家人都这么看她。
潭慈这么多年的苦,从来都不止表面。
老人砸了几下拐杖:“一句对不起?就让人拉着我们全家的脸羞辱?”
江岸吐口唾沫,他再度上前。
单手扣住芩书闲的:“这位长辈,我倒是想知道一下,这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,让你们至于对她都这么恨?”
“那你得自己问问她。”
江岸再看回来。
芩书闲憋着口气,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。
她张开嘴,嘴里全是灼烧喉咙的热气,张开又合上,就是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。
江岸轻声安抚:“没事的,你说我听着。”
“当年我妈执意要嫁给盛万松,跟这边断绝了关系。”
闻声,江岸眉心微微的拥蹙了一瞬,心底咯噔响,这么大个误会,他得从何开始解释起?
说潭慈也是身不由己?
说她也是被人逼迫,最终闹得个客死异乡?
这些人会信吗?
断然是不会。
江岸提口气,面对几人:“这件事有误会,有些话一时半会我说不清,要是你们实在想听真相,能不能让我们先进去坐着讲,我保证能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。”
先前说话的男子冷声呵笑:“少来
这一套。”
江岸眼神无比坚定:“我没骗你们,我说的都是认真的,这就是个误会。”
第533章 我爱你
进门时。
芩书闲拽了下他衣服,江岸回眸,对视上她那双略微潮湿的小鹿眼。
手指握紧:“有我在,不会有事的。”
他就是有种莫名的自信,但也同时让她心里安稳不少。
芩书闲知道,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真的无所不能,他也是有血有肉的肉体凡胎,不是什么事都能办得到的神仙。
“说吧!”
江岸看得出,这一家子人心肠并不坏。
准确说是没想过要怎样芩书闲,只是计较着过往的不快。
他弯腰坐进那张不算宽敞的椅子。
芩书闲也如同往下落座。
站在身前的,依次辈分是她姑奶奶,舅公跟舅公妻子,还有姑奶奶膝下的两个孙辈,大几双眼睛笔直的就那么盯着她,恨不能在她跟江岸身上盯出几个血窟窿。
“潭姨当年是被盛万松逼迫才嫁的,她没有选择的余地,在盛家的这些年她也不好过,半年前因为抑郁症发作,在燕州寻了短见。”
江岸握着她的手一直未放开。
他出声平稳无波。
只是在尽量的阐述事实本身。
“你说什么?”
另一边门里走出来个男人。
男人长得五大三粗,穿了件很朴素的牛仔夹克,下身是一条沾灰尘的工裤。
闻声,他不可置信的往前走,走到江岸身侧才停下脚步。
低沉压抑着嗓音问道:“你刚才说谁寻了短见?”
芩书闲认出来者,是她亲亲的舅舅,潭慈的二哥。
潭慈在家中排行第三,几兄妹之间,唯独二哥潭杰待她最好。
所以,也独属于他对这番话的反应最大,由于起先那扇门是紧闭着的,突然被人拉开,人走到面前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,江岸一秒多才回过神来。
“潭姨。”
潭杰咬紧牙根,一副忍痛的模样,再次确认:“你确定是我妹妹潭慈?”
江岸点头:“我确定。”
“不可能,她不可能寻短见自杀的。”
潭杰最懂潭慈,在芩书闲没有找到好的归属之前,她绝对做不出自杀的事。
可事实就是如此。
潭慈就是自杀的,抑郁症发作自杀的。
见他情绪不妙,芩书闲起身:“二舅,我妈她……确实是自杀。”
所有的证据摊在眼前的时候,她起先也不敢相信,不敢去认。
潭杰脚下一个踉跄,差点直接晕过去。
江岸眼疾手快把他扶住,旁边的人也跟随涌上来,将人扶到了一旁坐好。
大家都在端详跟揣摩江岸这些话的真实性,毕竟跟潭慈已经有许多年没联系过,她在外边是生是死,没有人关心,也不会去关心跟了解。
潭杰推开扶着他的手,掌心捂住胸口,长吐出几口气。
“她现在葬在哪?”
芩书闲站在原地没动,蠕唇,红着眼圈道:“在燕州的东江海苑。”
一屋子人没再说话,眼神跟状态也略有松缓。
芩书闲的姑奶奶发声:“阿杰,你要是想她,就跟着去趟燕州看看。”
江岸:“舅舅,你想什么时候走,我们都可以。”
潭杰摆摆手。
……
就这样,芩书闲跟江岸在海港待了三天时间,一直住落在潭家老宅,明显的改变是,这家人对他们的防备警惕减少不少。
潭杰几次找过他,无非就是问潭慈的案子。
江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,将一切能讲的尽数全盘托出。
任是潭杰有再大的怨恨,盛万松已经人死仇断,他没有任何顾虑。
也不怕他去找盛家麻烦。
盛万松的死一时之间也确实成了海港城的悬案,无人知晓其间究竟发生过什么。
当时找到尸体,人都快烧没了,就剩下一堆模糊不清的骨架子。
江岸也找人确认过,那人就是盛万松无疑。
在谭家的最后一晚。
江岸同潭杰聊到很晚,进门时,临近凌晨两点多。
这些时日在这边,他也算是好好睡了几个好觉,农村不比城市有夜生活,也没什么可休闲的东西,自然睡得早。
芩书闲翻个身的功夫,看到江岸坐在床榻边,手里支着根烟抽。